极其漂亮的二十岁,女孩们在三度的天里互换毛茸茸的帽子,呼出的白气变成满溢的热流,交着的手臂都是温情。这一秒,电话自动挂断。徐思叙自嘲似的轻笑一声,然后把烟塞进灭烟器,关上车窗驱车离开。30?30◎在这个不属于她的晚间。◎「长夜漫漫,有些体验像转身一般短暂。所以我会暂时忘掉她,在这个不属于她的晚间。但无法抗拒她的可爱,她的取悦的姿态。」30、来年看到那条未接来电的时候已经是当天晚上了,当时她刚带任瑜逛完学校回来。俩姑娘提着一大堆零食和烤串,还在便利店携了一提啤酒和几瓶鸡尾酒,垫着毯子铺在酒店靠窗的小几上。任瑜手把着啤酒罐弯腰抠易拉环,气放出的一瞬间,大麦香味的液体混着白沫溢出,撒了一手。她凝眉甩腕,攥了张纸进卫生间洗手,提醒来年说:“我上个厕所,大的,感觉水土有点不服,你先吃着。”来年应声道“好”,她腰靠在电视柜上,擦完护手霜后从台面上拿起书包,从小兜里掏出静音了一个下午的手机,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重要通知。而就在木板门锁舌“咔嚓”一声脆响中,一条未备注的号码映入眼帘。来年惊讶一瞬,而后掌住电视柜的边角,回拨了过去。被挂断了。她心里平白有点忿然,于是再没有拨号,只是打开社交软件敲字:【你干嘛不接电话啊?】可能是因为没有面对面,再加上还有熟悉的好友在身旁,来年字里行间都是振振有词的责怪。那边秒回,复制粘贴的话,读出来比她气性还大:【你干嘛不接电话啊?】来年心火一下子被浇灭,她抬起右手放在唇边,轻轻用齿碰了下,肩膀一耸一耸的,乐极的样子。徐小姐闹脾气,稀罕事儿。对面看她还不回答,又发了个问号过来。来年盯着那个钩状物,这次终于忍不住,“噗哧”一声笑出来。文字是个好东西,手机也是个好东西,她与徐思叙所有的爱恋事实都被切实存下来,变成怀念青春过往的载体。她笑意未歇,直接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。徐思叙很快接了,但她人没出现在镜头里,来年只看得到一面挂着挂画的白墙。她在家。“对不起嘛,我朋友从冰城飞来西城找我了,你打电话那会儿我正跟她出门呢,就没接到,”撒着软娇再补一句,“对不起嘛,我保证,下次肯定不会了!”猜到她看得见屏幕,还像模像样地支起手臂、并着三根手指郑重起誓。周围陷入寂静,来年睁着眼睛,眼角依旧略略下垂,柔软得不成样子。徐思叙一点、一点坐直,她眉梢吊着凉意,嫌怪地瞥屏幕里的人一眼,“谁有我们家大学生会讲话啊,道歉这么快,还把话头堵死,我不给你台阶下反倒成我不识相了。”卫生间传出一阵冲水声,来年咬着下唇讨好地笑,她一边从书包侧兜找耳机,一边讲话:“这才对嘛,谢谢徐小姐的台阶,我踩稳咯。”末了想到中午那会儿在计划的约会,接着补白道:“不过…算起来的话,我们已经好久没见了吧。”对面人好像站起身了,她随手捧着手机,来年只能看得到她的下颌线和衣领。徐思叙“嗯”一声,说确实。任瑜拉门跛着脚走出来,听到这几个明显出自女人的吐字后不怀好意地朝她挑眉。来年脸有点红,她将手机抱在怀里,抽出耳机一个个戴上,又顺手将书包上的护手霜递给她,窜去了窗边。西城的天黑着,站在九层往下望,大街上车水马龙,红黄的车灯汇成绵长又滚烫的河流,流向远方。来年看到这回屏幕上显示的是卧室的墙角,那里立着一盆绿植,她记得很清楚。徐思叙忙进忙出,手里拎着衣服和洗漱用品来回行走,耳机里传来拖鞋的踢踏声和很浅的乐声。来年就这么看着她的身影,猛然意识到什么,瞪眼问了句:“你…在干嘛?”正将洗漱包往行李箱里塞的女人下意识顿住,刚巧这首曲子播完,空气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里。两秒后,徐思叙的声音与音箱一同响起:“收拾行李。”来年心神一晃,一句接一句地问:“你要出差?”“是。”“去几天?”“至少一周。”“去哪里?”“纽约。”“干嘛去?”“工作。”她答得很冷静,视线穿过所有直直望进来年的眼底,带着若隐若无、很轻的抱歉。那怎么现在才讲。喉咙蓦地哽住,之前看到天气预报后脑中一闪而过的关于“陪好友还是陪徐思叙”的艰难抉择变得毫无意义。来年的追问到此为止,她就这样看着屏幕,一言不发。最后徐思叙实在受不了了,她站起身向前迈步,替自己解释道:“年年,他们圣诞会放假,那几天没人谈工作,我得赶在这之前去一趟,你放心,我——”“叮——”一声,毫无预兆,通话突然被挂断。她连句再见也没来得及讲。徐思叙看着自动弹进聊天框的手机屏幕,薅了把头发后将手扶上腰,偏头啐了个脏字。任瑜腿脚好了,抱着瓶鸡尾酒过来揶揄窗前的人:“怎么啦?打了个电话就魂不守舍了?小年同学你太嫩了吧,被人家吃得死死的。”来年接过她手里已经打开的磨砂瓶,里面天蓝色的液体透亮,像画册中的眼泪。“对啊,被吃得死死的,烦透了。”她垂下头,晃两下酒瓶,语气闷闷的。任瑜拨拨她额前的发,收了收笑意,小心地问:“真喜欢她呀?”这个问题其实蛮有水平的,但来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讲喜欢。她仰头咽一口气泡酒,眸子稠得像化不开的雾,轻声骂句:“没心的家伙,谁要喜欢她。”话音未落任瑜便笑,她声音明亮:“就是嘛,年年我跟你讲啊,爱情这东西靠不住的,你别看我成天安慰你,但实际上这东西你自己知道的,‘如人饮水冷暖自知’懂伐?你不也说过和她没结果嘛,再过两年毕业了我们好好回家乡读研,你不是还要开书店嘛?”空调太闷,她叼着块牛肉粒走去窗边使劲踮脚推开平开窗,半扇窗户被挪去外面。高层的风灌进来,南北通,自然风。来年想起十四岁的梦,那是她与任瑜曾经认认真真计划过的从今往后。所以其实友情比爱情更容易让人流泪。她慢慢挪步子坐上单人沙发,弯着眼睛柔柔眺友人背影,蛮真诚地讲:“我们任老师说得对。”这个年纪哪有什么真正难言的痛苦呢?无非是谁使我流泪,谁夺我前路。林夕写“因为有一支惨歌要写啊,最好写永不可得只可观望的感情”。爱情的真相,其实就是苦楚。来年抱膝瑟缩一下,倾身扯一扯任瑜的睡衣衣摆:“你给我找件薄外套穿好不好,这会儿有点冷。”穿着棉睡衣的人回头,垂首捏一把她脸上的软肉:“你等着哈,我去给你翻。”她在冰城呆太久,耐寒度比来年不知高出多少,连带着讲话腔调都有点变了。“诶年年,你最近是不是瘦了点呀,感觉比暑假那会儿看着更薄了,脸上都没肉。”“不知道诶,最近也没有再上秤了。”来年又拆了杯啤酒,就着冷风吹。“真奇怪,人家都是贴冬膘,你反倒越来越瘦,那姓徐的到底怎么折腾你了?改天非要见见她不可。”来年眼眸一闪,声音扬了扬:“你别什么都和她扯上关系好勿啦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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