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进园子开始,青石板铺成的小道旁就栽着梅树了。
白梅似雪,甘香清甜,一直延伸到路头,忽就由白见了些粉,渐渐浓艳,暗香疏影,一簇一簇烧起来火,铺天盖地汹涌着要染了前头的白。
一阵寒风过,幽香里掺看冷调子,坠枝又起,盈盈悠悠,竟有几分禅意。
拐过前头那一个弯,风里吹来几声女子打趣娇嗔,隐隐能见枝后走动倩影,乐冉步子快了一些,穿过梅林,眼前豁然开朗。
空旷庭央,两排白色桌案一字排开,已有不少女子入座其中交谈甚欢。
乐冉一眼扫去,就见方才在门口遇见的两位姑娘,此时正有其他三两位在旁同她们笑语交谈。
这样大的场面,她已然十分适应,并不如头一次遭遇时乱了手脚,只是席中姑娘大多三五相伴在一处,她也不知这位置该要如何坐,有什么规矩还就是随便坐?
乐冉在那处怔了一会儿,决定先去寻一寻宋夫人,她将将要迈出个步子,却听有人当庭叫了一声,“长兴公主?”
这一声未曾收着声,调子连绵起伏拐了几个弯,一时竟惹得庭中鸦雀无声,讲话的,未讲话的,齐齐朝着乐冉这里看来。
乐梓欣?她也到这里来了?乐冉茫然着朝旁挪了两步,寻思着是否是自己挡了道,以免那一位瞧见是她又要冲她嚷起来。
可转脸一看,寒风呼啸着刮走碎叶,空荡荡的,哪里有一个人。
她正有些困惑不解,匆匆脚步声打破寂静,她回头去,只见有位姑娘朝她这里走,石榴色的裙摆在风中翩跹,面上带着歉意。
“不好意思,”她双手合十抵在嘴上,杏仁似的眼眸眨巴两下,粉嫩面颊上凹出小小醉人酒窝,“我认错人了。”
乐冉此时才反应,是这位姑娘认错了人,将她错认成了乐梓欣,才闹出来这样一场乌龙。
虽然不是故意的,她也态度诚恳地道了歉,但乐冉心里仍有那么一些不舒坦。
似乎只单单将她同‘乐梓欣’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,就已然令她十分不痛快了。
只是她一向大度,不爱拿权势压人,亦不会随便迁怒,又顶着姑娘眼巴巴瞧过来,十分歉意的神情,自就生不起什么气来了。
只是,她真的很不开心!她究竟同乐梓欣哪里像了!
心下里气哼哼的,乐冉面上冲她不温不火地笑了一下,正想说话,远远听见有人朝着她这里唤了一声‘长安’,声音听着耳熟。
涌到嘴边上的话顿了顿,她错开眼,果见一身云母香缎子的宋夫人朝她招手。
小公主朝这位不知名的姑娘矜贵地点了一下头,做足了礼数,便朝宋夫人那里去,同她一道走进了殿中。
帘子一掀一放,将里外彻底阻了开。
她走后,庭央再度热闹了起来,只是这一回里不免多了几分对乐冉的议论。
“哎,”旁边有姑娘来打趣,“小雨儿这回怎就看走了眼儿呢?”
另一边姑娘也笑,“就是,你也不想想,这次做东的可是唐夫人,唐大姑娘自也会来,长兴公主哪里敢往这里凑?岂不是自己给找不痛快么?”
“万一她就买张帖子混进来呢,”苏雨虹不服气,“上一次可不是就叫她买了一张去。”
“那哪里能一样,”先前的姑娘饮了一口茶,慢悠悠的,“长兴公主同唐大姑娘不和又不是一日两日了,往昔先皇在时,唐姑娘忍气吞声由着她作威作福,可如今么,就不好说了……”
“我可听说,是因为宋丞相呢。”
“我怎么听说是唐大小姐同宋丞相有婚约在身呢?”
“我可听说,”有姑娘神神秘秘压低声音,拖长了调子,“宋丞相——”
话音一顿。
“宋丞相怎么了?好姐姐你快讲呀。”
“对呀对呀,宋丞相怎么了嘛?”
围着她的姑娘不依不饶地问,莺声燕语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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