况且白叔也说了,如果哥哥没有死,一定会回来找她,找阿嫂的。
云浠想起云洛最后一次出征,那时忠勇侯战死的消息刚传回金陵不久,她尚未从伤悲大恸中缓过心神,眼睁睁就看着云洛接了朝廷的旨,穿好铠甲,拿着佩剑,出了侯府的门。
她追在他身后,不明白早已被封了大将军的哥哥这一回为什么被降为副将,可云洛却坦然,他笑着说:“阿汀,你放心,阿爹不会白白牺牲,该是忠勇侯府的荣耀,该是咱们云家的功劳,哥哥一样不落,全都能挣回来!”
“阿、阿汀。”
云浠兀自坐着,忽听一旁有人唤她。
田泗在她旁边的阶沿坐下,说:“阿汀,你、你别伤心。”
“我不伤心。”云浠一摇头,“我就是,想哥哥了。”
田泗看着她,过了一会儿,问:“宣威、宣威将军,他是——什么样的?”
云浠听他这么问就笑了,目光落在院子里空荡荡的兵器架上,说:“小时候我娘亲去得早,是阿爹与哥哥把我带大。哥哥是天生将才,十一岁上战场,十四岁就能领兵了,到了十五岁,只要他上战场,必定战无不胜。那时无论是塞北还是金陵的人都说,哥哥青出于蓝,将来非但能承袭忠勇侯爵,成就一定在父亲之上。但哥哥不在乎这个,他从不骄傲,他说他只想像云氏一门的祖祖辈辈一样,保家卫国,戍边守疆。”
“我还小的时候,哥哥和阿爹出征,我和阿柴就在家里等他们,后来哥哥开始统兵了,我想跟着他上沙场,父亲不同意,还是哥哥带我去的,他让阿久来保护我,第二回就让我领了兵,你信吗?”
“信,我信,忠勇侯一,一家子,都是好人。”田泗道。
他又仔细看了一下云浠,说:“阿、阿汀,你如果,实在,实在想宣威将军,那你——那你就去,找裴府那个,二少爷,确认一下尸身,总好过——这么悬着。”
当年云洛的尸身说到底是裴阑第一个收的,云浠去塞北的时候,尸身早已入殓。
裴阑怕她伤心,不让她揭棺看,可她在回金陵的路上,一个人走到半途,曾揭开来看过,那么英朗挺拔的一个人,到头来,变作一棺焦黑的尸首。
她那时根本不敢信那是云洛。
云浠点了一下头:“好,改日我去找一下裴阑。”
脏脏有点人来疯,见了云浠与田泗,也不睡了,自在院子里打滚,又叼来木球递给云浠。
云浠将木球搁在手心里掂了掂,然后用力往小院外一扔,脏脏疯跑着去捡了。
云浠看它玩得热闹,心神回缓许多,这才想起正事,问田泗:“对了,望安的亲事,你有什么打算没有?”
第七七章
田泗道:“我、我还没、想过这个。”他问,“阿汀,你——问这个,做什么?”
云浠道:“望安今年及冠了,照理该成家,阿苓刚好也过了及笄之年,我看他二人年纪合适,彼此也知根底,想问问你的意思?”
田泗愣了一下:“这、这样啊。”
他没应好,也没应不好,垂下眼,坐着不说话了。
田泗在云浠跟前,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,很少这么欲言又止。
云浠见他犹豫,倒不是不能理解。
田泗这一辈子满门心思都扑在田泽身上,当年初来金陵,难以立足,为了让田泽安心在家温书考科举,仅凭一身三脚猫的功夫就来京兆府找差事。他略识得几个字,在府衙里当个抄书先生也能糊口,因为衙差的工钱高一些,他想剩下工钱为田泽买笔墨,被京兆府里的几个捕快欺负得鼻青脸肿,还认死命要做衙差。
田泽的学问好,眼下已经是举人,等春闱一过,一旦金榜题名,日后必定能飞黄腾达。可是忠勇侯府门庭凋败,白苓出生苦,娶了她,对田泽的仕途没有助力不说,云舒广罪名未洗,说不定还会影响田泽的前程。
云浠道:“你如果觉得觉得他们不合适,不般配,可以直说,我不介意的。”
“阿汀你你、你别误会,我不是觉得他们不般配。”田泗忙道,“这是,两回事。就算——就算望安他,以后再出息,也该记得侯府,对咱们的恩情。”
“就是,就是——”田泗犹豫着道,“这是,望安自己的事,只能让他,自己拿主意。我想——等科考结束了,再问他的意思。就不知道,阿苓姑娘,等不等得起。”
“那我问问白叔。”云浠一笑,“终归我这里先把阿苓的嫁妆备起来,她日后就算不与望安成亲,也是要嫁人的。春闱也就这一两月了,你让望安安心温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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