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葳的话音温软,带着一丝哽咽的轻颤,听起来好不惹人怜。“好孩子,快起来。”齐太后的爱怜语气柔和似水:“怎还哭了?真是个纯孝的姑娘。你?这一番话,教吾也忆起了林老?的音容笑貌来。只是襄州路遥,你?一来一回的,未免奔波。皇帝那儿,吾也得?商量一二。”“母亲,”文?昭笑意盈盈的闪身入内,躬身一礼:“儿来得?不巧,您和云舍人有事?”“正说着呢,”齐太后眼尾弯弯:“云丫头?想去襄州祭拜林老?,吾方才还说,此事得?与你?商议,这便把你?念叨来了。”文?昭微微莞尔,视线落去局促不安的小?人儿身上:“云葳,有此想法怎不与朕商量?方从宣和殿出来,不去赴赏宴,不陪宁夫人,倒替朕跑来太后身边尽孝心了?”云葳暗道天不助她,竟让她撞见了文?昭,本有八分?成算的事情,如今只怕半分?也无。“陛下容禀。”云葳以指甲掐着掌心的软肉,硬着头?皮胡扯:“臣不敢贸然以私事搅扰您,念及居住宫禁,进出该先行请示太后,是以方才便斗胆前来…”“你?是朕的身边人,私事亦是公事,算不得?搅扰,一会儿回宣和殿详谈就是。”文?昭选了把靠椅落座,不待她说完,便出言打断:“你?先回去候着,朕与太后另有事情,退下吧。”听着文?昭的话音,待云葳走远,齐太后诧异出言:“你?是特意来拦她的不成?”“母亲说得?不错。”文?昭如实相告:“她倒是会求人,料到?女儿不会准她出宫,便想利用您和林老?的那层关系套近乎,妄图从您这得?了恩旨,堵女儿的嘴。”“你?一直把人拘在宫里,的确不妥帖。”齐太后慢条斯理的说着:“她所请也无不妥,林老?将她养大,不是亲人远胜亲人。她能?年少登科,是林老?的功劳,于情于理,该让人去拜祭的。”“林青宜是前雍旧臣,坚决不侍大魏,她与林老?的关系,还是不公开?的好。”文?昭淡然轻语:“元邵一字不吐,外头?不太平。朝臣皆知她是女儿的身边人,难保不会对她下手。且暗卫察觉,她身边好似有人盯着,却摸不到?底细,亦是隐患。”“何人盯她?若是勘不透底细,你?还是莫再用她了。毕竟她流散在外,接触的人杂,实在不比舒澜意,萧妧她们底细干净,让人放心。”齐太后听罢文?昭的陈述,不由得?眉头?深锁。“先前以为是余杭云家的人,这些人只在余杭漏过马脚。”文?昭端起茶杯抿了口茶:“但杀她与救她的绝非一拨人马,所以线索断了。女儿查过,不是宁家,也非云崧的人。现下怀疑,或是林老?旧部,一如她身侧的桃枝,有明有暗罢了。”“你?拿主意罢,日后她若再来,吾不见了就是。人不大,心思倒是玲珑,知道哪个耳根软。”齐太后自嘲笑了笑,“忙着去吧,不必记挂着往吾这儿跑。”“那女儿改日再来,母亲早些休息。”文?昭抿唇浅笑,起身离去,方踏入廊下,笑容转瞬便散了干净,待到?迈进宣和殿的门槛,脸上只剩一抹霜色。云葳怀揣着惴惴心绪,在宣和殿外候了良久,手心泛起了一层冷汗。若文?昭未曾出现,齐太后约莫会允了她的请求,只可惜功败垂成,再无离宫的机会可寻。“进来!”文?昭在殿内扬声?吩咐,将屋檐下的云葳吓得?身形一颤。“陛下。”云葳强稳心神,朝着人长揖一礼。文?昭踱步近前,绕着她悠然地审视了一圈:“长本事了?逃了朕的赐宴,伺机去求太后恩旨出宫,是否觉得?自己的谋算天衣无缝,这会儿恨朕恨得?牙痒痒?”“臣不敢。”云葳将脑袋埋得?足够低,眼睫毛险些贴上了胸前的衣料。文?昭回了她一个森然的冷笑,垂眸瞥见云葳白皙的脖颈,直接伸手捏住,将人提溜进了书?阁:“既不想饮酒消遣,就来陪朕处理政务。一刻看不住就不老?实的小?野猫儿,就该给你?脖子上挂个铃铛!”云葳神色凌乱不堪,宣和殿内的宫人憋笑艰难,令她分?外尴尬。但文?昭捏住了她的命脉,又让她无可奈何。入了书?阁,文?昭丢给云葳一沓子奏本,自己扯了把摇椅在侧,旋即阖眸躺了上去,“念!”云葳此刻真的有些牙痒痒,抱着奏本温吞吞地念着,声?音很是微弱。“没吃饭吗?”文?昭颇为嫌弃的出言,“大点儿声?。”“臣真没吃饭。”云葳瘪了瘪嘴,小?声?咕哝着。文?昭哼笑一声?,“卖乖讨巧的功夫不必费在朕的身上,敢在背地里扬爪子,表面就别装小?奶猫了。你?若再不老?实,禁中也是有猫笼子的,朕不介意让你?去试试住不住得?惯。”文?昭动辄恐吓,云葳习惯了她打一巴掌揉三揉的作风,本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宗旨,只默默在心里戳起了小?人,嘴上却实诚的提高了嗓音。文?昭面色无波的阖眸小?憩,心底却在得?意:小?样?儿,我还收拾不了你?了。云葳读了大半个时辰,嗓子都要冒烟儿了,文?昭却依旧无动于衷。槐夏看不下去,往膳房跑了一趟,端了碗润喉的梨汤来,“陛下,用些消夜吧。”文?昭连眼睑都懒得?掀开?,柔若无骨的胳膊垂去云葳的方向,懒洋洋的吩咐:“给她,免得?某些记仇的小?东西怪朕苛待她。”槐夏如愿以偿,揭开?小?盅冲着云葳挑了挑眉,直接给人塞进了手中。云葳又渴又饿,举着梨汤“咕咚…咕咚”,没两下就给喝了个干净。“吃饱喝足睡觉去吧,安分?些。”文?昭听得?瓷盏碰撞的声?音,也不再刁难她,摆摆手直接赶人。“臣告退。”云葳丢了奏本便走,对宣和殿毫无留恋。待人跑没了影子,文?昭蹭地窜起身来,睨了槐夏一眼,没好气的抱怨:“怎这么没眼色?早干嘛去了,听不见她肚子叽里咕噜的叫唤?朕的腰都躺直了。”闻言,槐夏眉目扭曲的愣在原地,思绪凌乱。线索韶光转瞬,槐夏如?期。文?昭为表新朝气象,今岁的端午宴操办的格外盛大。云葳赴宴一场,拖着疲惫的身?子回了寝阁,桃枝给人更衣时,却意外发现,她腰间的小荷包被塞了东西。桃枝捏着那张纸,疑惑的询问:“姑娘毫无察觉?谁接近了您,一点印象都没有?”看着纸张上的字迹:“元邵羁押日久,云崧无异动。留宫毋忧,新讯皆至”云葳茫然摇头,不?无惊诧道:“阁中有人藏在宫里?”“难说,”桃枝也一知半解,“阁中消息灵通,全赖四散的耳目,约莫宫中是有人的。”云葳自嘲苦笑:“我这当家的对家底一无所知,还真是新鲜。对了,您出宫的请求,成了么?”桃枝轻拍着云葳的脑袋瓜:“姑娘莫多想,您还小,日后?他们会主动跟您把话说清楚的。婢子拿到出宫对牌了,后?日就去给你找那本书。”“嗯。”云葳淡然的点了点头:“总觉得‘千日醉’一名耳熟,却拿不?准在何处读过?。还是要找书来确认下?,不?然心里不?安生。”“姑娘若真在意,何不?给观主去信一封?您看的杂书都是她的,她对毒物的研究也很深入,或许知情?。”桃枝柔声提议。“不?了。”云葳垂眸轻语:“中毒者身?份特殊,摸不?准陛下?的用意,我还是不?自找麻烦的好。她行事顺遂,事后?竟无人敢多言一句。她弟弟突然失声无人问,她的残疾陡然好转无人议,这便是至尊的威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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